| 调查“思维源” ------------------------------------------ [由头] 从去年12月起，辽宁、吉林、上海等地的报纸，相继刊出一批药品广告，大号标题，整版篇幅，投放频率之高，覆盖面之广，引起了各界的关注。广告的主角是一种名叫思维源的药品，据称是上海泽正生物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和吉林长源药业携手研发打造的“高科技生物产品”。 “我国脑病、神经性损伤疾病治疗获重大突破”。“我国脑病治疗水平居世界前列”。“脑病患者再生之源”。“治愈脑病有捷径”。“原料纯正，工艺先进，配方科学，机理明确，疗效高，无毒副作用”。 其中的一则广告这样宣称：“脑病灾难：在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56个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居民死亡原因中，脑病已取代癌症跃居第一；在致残原因中，因脑病导致的残疾比率直逼意外事故致残率，亦位居因病致残的第一位。最新希望：2002 年12月，美国《科学家箴言报》发布电讯称：由中国16位留美医学博士、博士后联合进行15年的刻苦攻关……创立了‘清除―激活―再生―恢复’四位一体的脑病治疗新模式。” 处于疾病痛苦之中的人们，谁不怦然心动呢？于是，“反应空前热烈”，“一个个带着疑问而来，一个个揣着满意而去”。当然，药品的价格也立即飙升。 然而，当记者仔细阅读了长篇累牍的文字宣传，并走访了有关部门和专家后，疑问却越来越多…… [调查1] “大脑毒虫” 思维源的广告铺天盖地，尽管在不同报纸上，广告的形式内容略有变化，但有一点是相似的：广告中都宣称大脑中的毒脑素是脑病康复的一大障碍。 刊于8月26日第12版的本市某报上的广告这样说：“脑病患者大脑中的黑色颗粒实际上是一种大脑毒虫毒脑素，它不但可以阻断受损神经发出的求救信号，使大脑的自行修复功能丧失，而且还是各种外来神经生长物质的拦路虎。所以大脑毒虫是所有脑病久治不愈的根源。”因而，思维源宣称：“治疗脑病应先清除脑毒素！” 大脑里有毒虫，真令人不寒而栗。这一“重大发现”带给华山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董强教授的只是惊讶。记者把本市某报上的这则广告递给他看，专家连连摇头：“哪有这回事啊！” 董教授告诉记者，正常的人脑通过细胞膜也即所谓的“离子通道”实现生理代谢功能，脑病的产生是因为细胞膜的性质发生改变，以至引起大脑内部发生生化改变。脑病的致病原因有很多种，十分复杂。比如小儿脑瘫是由先天运动系统发育迟缓造成的，帕金森病是因为脑基底节神经细胞变性引起的，痴呆属遗传性背景问题，而脑出血、脑梗塞则和大脑缺血、缺氧有关。其中，帕金森病和痴呆属慢性脑病，脑出血、脑梗塞属急性脑病。“致病原因不同，阻碍神经生长的因素也不同。据我所知，无论国际还是国内医学界都不存在脑毒素这种说法。”董教授强调说。 [调查2]“国家级新药” 思维源的广告称，此药是“国家级脑病治疗新药”，它的推出标志了“我国脑病治疗水平跃居世界前例，填补了我国在脑病治疗方面没有神经再生药物的空白”。 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注册司综合处一位官员指出，并没有“国家级新药”的说法，所谓“国家级新药”只是一些药厂和制药公司为了某些商业利益，为了达到宣传目的，而作出的一些夸大性说法。他同时强调：“对‘新’字必须有清醒的认识。‘新’的不一定是好的，它只是就药品推出的时间先后的一种说法，绝对不能作为判断药品好坏的一种标准。” 从药物成分来看，思维源的最主要成分是脑蛋白水解物片，据称是从“美国阿拉斯加无污染海湾中的深海幼年鱼脑和吉林长白山幼年鹿脑等动物脑组织中提取”并研制开发的。针对这一说法，董教授向记者介绍：“其实，脑蛋白水解物片不算一种新药，国外药厂在上世纪80年代生产的脑蛋白水解物静脉注射剂，已在临床应用10余年了，他们现在仍然在生产。至于在国内，以脑蛋白水解物为成分的药，品种也不下10个。” 至于广告中宣称的思维源“没有任何毒副作用”，董教授认为这一说法不妥当。“是药三分毒，完全没有副作用的药是很少的。”他提醒说，由于脑蛋白水解物原料来自于动物大脑中提取的一些物质，因此在生产环节上必须严格把关，不然，动物身上出问题，反而对人的健康造成不好影响。“比如像CJD一类（例如疯牛病、羊瘙痒症）属中枢神经系统的慢性病毒感染，都与动物有关。临床应用此类药物应严格注意人畜共患疾病的发生。” 那么，广告中宣传的“四位一体”的治疗方式是否“已成了全球脑科学界的共识”呢？作为国内脑科学领域的中青年学科带头人之一，董强教授却说：“无论国内国外都还没有这种治疗脑病的方法，或者说在脑病治疗方面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他告诉记者，神经细胞再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近年来国际医学界倾向于通过外界神经干细胞的移植来修复原来的受损部位。其基本原理是，神经干细胞在外界先进行培育繁殖，达到一定的量以后再移入受损神经区域。 “从以往的研究看，尽管包括脑蛋白水解物在内的物质对大脑自身的神经再生有促进作用，但往往无法使受损部位全面恢复，治疗效果有限。现在通过动物实验表明，外界的神经干细胞移植具有更好的效果。不过目前，这一研究还未走向临床。” [调查3]“吴海教授” 思维源的广告里提到过不少服了此药后奇迹般恢复的病人，其中一个就是上海科技大学65岁的吴海教授。在广告中这样写到：“吴海教授罹患脑萎缩痴呆症，记忆力严重衰退，连家人都叫不上名字，生活不能自理，经同事推荐，服用思维源复方脑蛋白水解物片一个疗程（一个月），记忆力就有了明显改善，两个月后生活自理能力增强，有时还能读书读报。”然而，记者来到上海科技大学，翻遍院办的人事档案，也没找到一个叫吴海的教授。 记者注意到，根据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1998 年3月28日颁布的《药品广告审查标准》中的第七条有这样的内容：“药品广告中不得含有利用医药科研单位、学术机构、医疗机构或者专家、医生、患者的名义、形象作证明的内容。” 由此看来，“吴海”出现在广告中，本身就有悖于审查标准。记者询问华山医院，该院是否像广告中宣称的那样为思维源作过临床实践，董教授却说，他从没听说过。“倒是不少看门诊的病人手里拿着这些广告，误认思维源是华山医院研制出的新药，一定要我给他们开这个药！” [调查4]“美国博士后” 在思维源的广告中，一位貌不惊人的女子照片颇为惹人注目。正是这位名叫罗敏的美国P ZIBO 大学脑神经学博士，和一批“和她一样怀有报国之心的中国留学生们”，共同创建了美国P ZIBO ―泽正脑科学研究室，并在此经过大量研究，促使了思维源的诞生。 那么，美国有没有P ZIBO 大学？P ZIBO 大学中有没有“P ZIBO ―泽正脑科学研究室”？ 罗敏究竟何许人也？ 记者在互联网中没有查到所谓的P ZIBO 大学。如果从读音近似来看，在脑神经科领域堪称一流的美国P ittsburgh （匹兹堡）大学可能是广告中所指的P ZIBO 大学。记者致信给P ittsburgh 大学，询问有没有一个叫罗敏的中国留学生曾在那里就读。一星期后，记者得到校方答复：P ittsburgh 大学从没有过名叫罗敏的中国留学生，也不存在P ittsburgh ―泽正脑科学研究室。 在另一则广告中，“罗敏”被称为“华山医院神经科副教授”。记者经过多方打听，得到的回答却莫衷一是。记者带着广告中罗敏的照片，来到华山医院的神经内科医生办公室，请他们辨认。几位医生告诉记者，照片上的罗敏似乎有点像他们单位的一个人。罗敏究竟是谁呢？ [解释]一种“愚昧”的说法 [编者的话] 谁的脑子有病 过度的包装是诱人，过分的宣传是害人。月饼是如此，而药品、保健品更是如此。 近期，本市多家主流媒体联合制订了杜绝针对医疗、保健行业、商品的虚假宣传公约，上周市消费者协会又发出了关于滥用、渲染、炒作人体“毒素”的消费警示。也许厂家、商家确有许许多多营销策略上的考虑，也许此药彼药确有惊天动地的效果。但是，任何游戏都有个正常的规则，若违背之，则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们今天推出新闻调查，并非市想彻底摧毁“思维源”的财路和生路，而是在众多的“劝诫”中，再添一点作为社会良知与公心的本报声音。 送去中秋，进补高峰渐近，我们希望看到今年秋冬的医疗、保健广告中更多的是去芜存精货真价实的宣传，包括“思维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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