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佳欢乐 发表于 2005-6-10 09:57:40

空山鸟语

空山鸟语

  独守空山,所有的人似乎突然间就不翼而飞了,山中寂寞如雏鸟飞尽的空巢。大团大团的宁静,袅袅地拂过话梢。从空空的天空中徐徐飞来了暮色,温柔,无声,如一只美丽的灰鸽。

  此刻,我在大巴山中一片幽深的树林里。静静地躺在铺满落叶的山的通体上,我感觉我已触摸到了山的呼吸,我已听到了山的喃喃自语。我一动也不动,而鸟的叫声正不绝如缕地响彻在我的体内,体外。

  沐浴着无边的鸟语,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有福的人啦。岂止是我有福,你看,我头顶上那一片一直漂泊不定的白云,此时也像找到了家,一声声鸟语洗去了它心灵深处的疲惫;那在不远处荡着秋千的蜘蛛,携带着鸟的歌声和笑声,从失望这头又荡到了希望那头;甚至连挂在树梢上正享受着日光浴的野山菇,也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在鸟语中自己也羽化成鸟哩。

  那一对小麻雀在干什么?它们在树丛中跳来跳去。其中一只跳跃到离我不到五米远的地方,两次瞪着圆圆的小眼睛瞅着我,也许是已看出来我本善良吧,它快乐地吱吱叫着,又飞到另一丛花枝上去了,枝叶也被它激励得飒飒作响。另一只也跳到我身边,翘翘尾巴,向我拱拱爪,也吱吱叫着,飞到那一只麻雀身边去了。这是一对会思想的麻雀呀!于是,它俩就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在金色的夕阳里,用七个不同的音符串成一只又一只情歌,一只先唱,另一只接着唱,缠缠绵绵,重重复复,卿卿我我,恩恩爱爱,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缕缕柔情,如同滑落在青石上的一线灵泉从歌声里迸落。小时侯,我就是枕着这些鸟语鼾然入眠的,无论是醒里还是梦里,我不止一次的被这种生命里最原始最纯洁的诉说爱情的方式所打动,所震撼。

  而鸟翅膀的拍击声又响起来了。从这座山的上空,从我的头顶,草的头顶和树的头顶上,飞来一只白鹭,它在苍然的高空里晃晃悠悠的,如同一个失重的灵魂似的在茫然的下坠着。它的胸前,刚刚穿过寻欢者射出的子弹。它是多么不愿意,多么不愿意从它深深爱着的天空坠落呀,可它无力回天呀!它哀哀怨怨地叫着,如同一片冬日的雪花,凄凄地飘落。在它悲痛欲绝的叫声中,薄雾哭了,泣出一片雨雾;阳光不忍心了,躲进哀伤的云层。这一只可爱的会思想的白鹭呀!在它生命最后的歌声里,它开始怀恋那水湄之上的恋歌,它开始留恋那生生不息的快乐时光,它渴望停留,渴望一方有力的臂弯,将它承托,却不能!它绝望。它挣扎。它舞蹈。他悲吟。它上嘴唇拍打着下嘴唇,努力叫出它生命的绝唱。一滴血带着它的悲咽与哀吟,燃烧成西天一片思念的红霞。我仿佛听见群鸟们伤悼的哭声,听见空山长长的祈祷:让一朵柔弱而美丽的灵魂安息吧。

  于是,我只能无语。在空山之中,在鸟语之后。斜卧在千山之外的夕阳,朦胧的光线竟透明得如同巨大的忧伤,在云中漫步,在我灵魂深处深深的皱纹里漫步,一任幽谷深林去制造秋日的秘密了。而山林们却睡了,鸟儿们却静默了。于是,我从一地树毛里拔出脚步,踩响一地班驳的树影,也踩响一地婆娑的寂寞。在众鸟无语之时,“咕――咕――”,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几声鹧鸪啼呢?时远,时近,时断,时续,那如幻如梦的叫声哪,直叫人怀疑,那真的是鹧鸪吗?是从诗经的苍苍蒹葭里一路歌笑着飞出来的鹧鸪吗?是从秦始皇那连绵不断的喊杀声中死里逃生的鹧鸪吗?只那缥缈的几声,便令人生出“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的万千感慨来。“咕――咕――”,我伫立在宋时的天空下独守黄昏。“咕――咕――”,我沐浴着欧阳修曾经沐浴过的无边烟雨。醉翁亭的苔痕,早已长满了苏东坡们的身前身后哩。落满无数青春头发的深秀湖,如今,也更显寂寥了哪!环出皆山而只有那一轮落日,显得更苍凉了哪!”咕――咕“,那醉卧在琅琊古道上的断肠人的冗长的叹息声悄然隐去了。这是幻梦?这是在空山深林里必须的幻梦。是的,我心里很清楚这是梦,可是,我多么希望我就活在这梦中呀!

  每当我置身于空山之中,我就会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然后,任由这无边的鸟语充满我生命的每一块空间!我只需聆听。鸟儿们用变换不定的音色,音高和音调来唱歌给我听。那歌声诉说着亘古不变的兴衰际遇,悲欢离合。那歌声回旋在空山中,流淌在涧谷间。我一遍又一遍地从这或沉郁或曼妙的清音中,解读生命的信息和人世的沧桑。那么,在这”空山不见人,但闻鸟语响“的活着的世界里,除了裸露自己的心灵,我还要做些什么呢?

  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想做一只鸟,一只会思想的鸟,在空山中。

王洁 发表于 2005-6-13 09:06:13

假如可以,我愿意是一只小鸟,有一双翅膀可以任我飞翔,有一棵大树可以任我栖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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